公共养老金制度与居民消费关系研究
——基于CWED数据的跨国经验分析
赵青李珍
长期以来，公共养老金制度与居民消费／储蓄的关系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与私人养老金制度不同，公共养老金制度在征缴税费、待遇给付等干预过程中，可能会对居民消费／储蓄行为产生影响。这也引起各国基于不同经验的讨论：公共养老金制度对居民储蓄既可能具有挤进效应，也可能表现出挤出效应，还可能是中性影响。相比较而言，私人养老金制度是建立在个人理性的自愿选择基础上，通常为基金积累制，并不会改变个人的储蓄总量。因此，宏观经济研究重点关注公共养老金制度与居民消费／储蓄的关系。由于跨国比较数据的缺乏，国内研究多聚焦于中国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对居民消费／储蓄影响的宏观或微观经验研究，几乎没有对国外公共养老金制度与居民消费／储蓄关系的实证分析。为探求公共养老金制度与居民消费关系的国际经验证据，本文使用国际上较为权威的社会福利数据库进行国际比较研究。
一、文献综述
已有外文文献对公共养老金制度与消费/储蓄关系的研究无论在分析对象、研究内容、研究范式，还是采用的数据方法方面，都广泛且丰富。从研究范式来看，既有纯粹的理论模型推导，也有从数据出发的归纳式分析，更多的是理论与实证相结合的演绎分析。从采用的数据方法看，数据来源于宏观序列、微观调查以及登记注册的数据类型，分析方法从时间序列分析、横截面回归、面板回归到模拟分析，均有涉及。由此，得出的研究结论也不尽相同。
概括而言，关于公共养老金制度与居民消费/储蓄关系研究的主要观点可分为三大类：一是认为公共养老金制度挤出储蓄或挤进消费，二是认为公共养老金制度挤进储蓄或挤出消费，三是认为公共养老金制度与消费/储蓄关系复杂。已有经验数据并不能支撑确定性结论的获得。本文将采用国际上包含丰富社会福利信息的“比较福利权益数据库”（Comparative Welfare Entitlements Dataset，简称CWED），基于现有理论框架建立计量模型，探索公共养老金与居民消费的跨国一般性规律特征。
二、理论基础
梳理消费函数演进的理论脉络可知：第一，根据绝对收入、相对收入和持久收入假说，当期收入和过去收入会对个人的当期消费产生正向作用；第二，根据生命周期理论，当前资产净值对当期消费具有正向影响；第三，根据生命周期理论，人们一般在工作时（年轻）多储蓄而在退休时（年老）多消费；第四，未来收入（支出）的不确定性越大，预防性储蓄动机越强。
也就是说，本研究据此构建的消费模型将考虑如下（控制）因素：具有丰富内涵的收入因素；资产或财富因素；人口特征，如年龄结构、子女数量等；不确定性因素，等等。另外，从理论上看，公共养老金制度既可能通过生命周期理论、资产替代效应和世代交叠理论对居民储蓄产生挤出效应，又可能通过引致退休效应、预防性储蓄理论和行为生命周期理论的“心智账户”对储蓄产生挤进作用，净效应如何尚无定论。这就需要相关的经验研究。
三、长面板数据分析
为探寻公共养老金制度对居民消费行为影响的国际经验，本文运用CWED（2014年发布）、OECD、World Bank等国际数据库的数据进行模型建构。鉴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选取21个国家1970年以来的数据构建跨国面板模型，变量涉及宏观经济及人口学变量。由于该面板的时间维度大于国家个数，本文构建长面板模型。
对于单身户而言，公共养老金替代率对人均最终消费支出的影响并不显著，并且在面板校正标准误估计和考虑组内自相关的FGLS估计下存在方向不同的效应。公共养老金制度覆盖率的提升对于最低人均GDP组国家的家户人均消费支出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随着人均GDP的提高，公共养老金覆盖率对较高收入国家居民消费支出的促进作用减弱，甚至呈现出一定的负向效应。
对于拥有无收入配偶和两个7—12岁孩童的家庭户，养老金替代率对家户人均最终消费支出呈现微弱的负向效应，但在统计上并不显著。制度覆盖率对家庭户人均消费支出的促进作用在最低人均GDP分组国家最为明显，随着人均GDP水平的提高，养老金覆盖率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减弱，在较高GDP分组国家甚至呈现出负向的影响。这说明公共养老金制度覆盖率具有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
另外，65岁以上人口平均余命的提高对于人均消费水平有正向效应，与生命周期储蓄假说相一致。然而，少儿抚养比和老年人口抚养比对人均消费水平的影响则表现出一定的负向影响，这与家庭应对少儿未来的教育等开支，老人应对长寿风险下老年照护、医疗等大额开支有一定关联。
四、结论
在跨国经验的比较分析中，无论采取哪种估计方法，不论对于单身户还是家庭户而言，各国的人均GDP水平对居民消费支出的正向显著性影响结果最为稳健。可见，绝对收入假说、持久收入假说对于解释居民消费支出的变异有着重要的国际经验证据。
跨国的宏观实证经验表明，公共养老金制度的替代率水平对居民人均消费支出的影响并没有获得显著而稳健的结果，公共养老金覆盖率对不同GDP分组国家居民消费的影响具有显著的差异性：养老金覆盖率对居民的消费促进作用仅在低GDP分组国家较为明显，而在较高GDP分组国家影响减弱。另外，在人口老龄化趋势严峻、经济增速放缓的宏观背景下，各国近年纷纷进行以延迟退休年龄、改变调待机制等为特征的参量性政策调整，使公共养老金变得更加稳健、可持续。由此看来，公共养老金制度促进消费的经济功能不能被夸大。正如强制性公共养老金制度的主要目标在于防止老年贫困和实现一定水平的收入替代，而促进经济发展则属于第二层级的目标。这对于各国制定合理的公共养老金政策，理性看待公共养老金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有一定启示意义。
摘自《保险研究》2017年第10期
作者简介：
赵青，武汉大学社会保障研究中心博士后研究人员，研究方向：养老保险经济学；李珍，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社会保障理论与政策。
